关于此处所说的陬乡,乾隆《曲阜县志·卷七》载:“春秋书院即春秋台,在城东南十里西邹村,士人又谓即息陬,任昉《述异记》云孔子作春秋于此。”民国《续修曲阜县志·卷四》则更进一步的明确记载到:“县城东南息陬村,昔孔子欲西见赵简子,至河乃还息乎陬乡,作《息陬操》,因以为名。”
按,鲁定公十三年(前497)孔子五十五岁(孔继汾记作五十六岁),孔子去鲁适卫,开始了长达十四年周游列国的行程。孔子之周游,历卫、曹、宋、郑、陈、蔡、楚诸国,可谓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。在孔子周游列国期间,中途是否回过鲁国,则是考量该“陬乡”具体所在地的关键。《庄子》曾记载孔子在出游后遇鲁定公去世而返鲁,并自述曾被“两逐于鲁”,后人述及孔子周游时,有从《庄子》之说者,言孔子周游期间曾返鲁。然《庄子》乃寓言之书,不可以为史据。且孔子之周游,又何曾是被逐而离鲁?此显系寓言之说,不可徵为信史。《左传》、《史记》均无孔子周游期间曾有返鲁事,惟《左传》鲁定公十五年(前495)“春,邾隐公来朝”,与鲁定公各不依礼而执玉,子贡说他们“皆有死亡”。五月,而定公薨,孔子遂曰“赐不幸言而中”,但也并无当时孔子在鲁之文。
考《左传》、《史记》、《阙里文献考》、《孔子世家谱》及钱穆《孔子传》诸说,鲁定公十三年(前497)至哀公十一年(前494),孔子周游列国十四年间,并无中途返鲁之事。那么,乾隆《曲阜县志》所载,或当为后世附会之说。另按,孔子之去陈过蒲,以蒲乱又适卫,后不见用于卫,欲西行过河入晋而见赵简子。陈、蒲、卫,其地均在今河南境内;晋,其地亦在今山西河南一带;另据《春秋时期黄河中下游地区图》所示当时黄河之走向,盖孔子由卫入晋之过河处,其大体位置当在今山西、河南接壤处一带。反之,若孔子由此而返鲁,息乎今之曲阜息陬而作《陬操》,再“反乎卫,入主蘧伯玉家”,以当时之交通,实断无可能之事。故唐司马贞《史记索隐》亦曰:“此陬乡非鲁之陬邑。”
孔子周游列国示意图
孔子第六十九代孙、清代著名经学家孔继汾《阙里文献考·卷末》“《阙里志》辨伪”在驳正孔尚任《阙里(新)志》之误时云:
新《志·古迹》门云:“鄹邑,鲁之附庸,先圣晚年退息于鄹作《息鄹操》,今尚有息鄹村。”又,《名胜》门云:“息鄹村在城东南十里,先圣晚年还辕息鄹,休游于中。今其村巷风物皆存古意,元翰林院检阅官孔泾之子孙一户居焉。”考《史记·世家》云:“孔子既不得用于卫,将西见赵简子。临河不济,乃还息乎陬乡,作为陬操以哀之,而反乎卫。”据此,则陬乡应在晋、卫之间明甚。又,明张敏撰孔泾墓志云:“泾,永乐已酉以疾终于西邹里。”第则息鄹村者,本西邹村也。今讹取陬乡为鲁之鄹邑,又改陬操为息鄹操,复易西邹村为息鄹村以实之,展转谬戾,大失古人存信之义,不独以钟楼为端门、伯禽台为北擒台等类,仅出传会已也。
据孔继汾所述可知,今之曲阜息陬,明永乐时期尚作“西邹里”,或由于同音之故,或由于追缅孔圣之故,辗转附会,至清康乾之时已讹为今名。
再据《说文》及《说文注》:“鄹”,亦作作“郰”,鲁下邑,孔子之乡;“陬”,阪隅也,谓阪之角也。正月为陬。亦谓寅方在东北隅也。引申为凡隅之称。由此二字本义可知,阪,古同坂,山坡、斜坡意;隅,《说文注》曰“陬也。隅与陬为转注。《广雅》曰,陬,角也。《小雅笺》曰,丘隅,丘角也。上言阪此不言阪者,不主谓阪之隅也”。此“隅”字,当作角落之义。故,孔子息乎陬乡作《陬操》,此“息”,乃休息之意;陬乡,当为今河南西北部(盖大体济源、焦作一带)某山坡之拐角处某地方、或某住所,似非固定某地之名,其所作之《陬操》,亦以此名之。然惟其具体所在,恐无可考矣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